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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聿張韶華 一份泛黃的《新民報晚刊》引出瞭一段塵封的記憶。在俄羅斯最近出版的《蘇聯水兵之路》一書中,作者佈爾米斯特羅夫詳細講述瞭他在蘇聯首次訪華艦隊中的見聞,並稱上海是他“水兵之路”的起點。1956年6月20日至26日,佈爾米斯特羅夫和2182名戰友駕駛著3艘主力艦艇到上海訪問,這也是新中國成立後首次接待外國軍艦來訪。 高度重視精心準備 蘇聯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個派軍艦來訪的國傢。1956年夏,當蘇聯海軍訪華行程確定後,黨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要求有關部門高規格、熱情、友好地完成接待任務,上海市專門成立瞭“蘇聯訪華艦隊接待辦公室”。 要接待外艦,熟悉並掌握一套國際規范是必要的,但當時國內沒有這方面的資料,也沒有先例可循。為瞭落實接待工作,接待辦公室的海軍代表先向蘇聯專傢瞭解接待禮儀,接著咨詢外交部和海軍人員,一點一滴積累信息,再結合當時人民海軍的部分條令條例,如拼圖般制定出新中國海軍接待外艦的第一個方案。在具體實施時,有關人員還碰到瞭一系列難題,以儀仗隊為例,當時岸上迎接的重頭戲是中蘇艦隊司令在碼頭檢閱海軍儀仗隊,但當時中國海軍沒有儀仗隊,於是安排北京接待過國賓的解放軍儀仗隊隊長來幫助訓練海軍儀仗隊,後來效果十分理想。 其實,從佈爾米斯特羅夫的書中可以看出,當時蘇聯方面對這次出訪也極為重視,艦隊的準備工作同樣不輕松。1956年初,作為蘇聯太平洋艦隊高等海軍軍事學校領航系的尖子生,剛結束三年級實習的佈爾米斯特羅夫突然接到校領導佈置的任務——他和其他領航系三年級的同學都要參加出訪上海的任務,同行的還有同校炮兵系、水雷魚雷系的全部優等生。按照校長的解釋,“為瞭向偉大的中國人民展現蘇聯紅海軍的風貌,我們有必要把最好的指戰員派出去”。就佈爾米斯特羅夫而言,他也很高興趕上這一盛事,這將是他在畢業服役前難得的“遠航實踐”。 為瞭給中國同志留下美好印象,蘇聯海軍為出訪官兵發放瞭全新的禮服和常服,指揮員與所有人都進行瞭單獨談話。佈爾米斯特羅夫與九名同學被分配到預定出訪的“啟蒙”號軍艦上,領導他們的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兵,他已在通訊崗位服役五年之久。艦上領導要求他盡快讓新學員熟練掌握設備,這位老兵講得非常認真,許多都是他多年積累的經驗之談,因此年輕的學員們進步非常快。 經過兩國政府協商,確定由蘇聯太平洋艦隊的巡洋艦“波紮爾斯基”號(當時譯作“波日阿爾斯基”號)和驅逐艦“智謀”號、“啟蒙”號前往上海。就當時來說,這一陣容絕對算得上豪華,因為三艦均是剛剛服役的新型軍艦,性能達到世界頂級水平。 正因為出訪艦艇的“超常”配置,蘇聯海軍對出航前的檢查工作變得十分仔細,有時甚至顯得有些過分。各部門領導每天要對艦上各種情況進行十多次檢查,並且事無巨細,從衣著舉止到業務技術,從大小設備到整艦指揮,從艙室衛生到後勤保障,百密無一疏。 戰艦融入外灘美景 對於蘇聯艦員來說,能夠訪問中國最大的城市上海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畢竟他們之中很少有人來過中國。6月20日早晨,蘇軍編隊到達長江口附近的花鳥山海域,與前來迎接的中國海軍東海艦隊旗艦“南昌”號相遇,當雙方距離縮小到20鏈(每鏈合185.3米)時,“南昌”號主桅升起蘇聯國旗,鳴放禮炮,之後,中國信號兵迅速懸掛“歡迎光臨,恭賀順利到達”的旗號,緊接著,蘇艦“波紮爾斯基”號也鳴炮回禮,海面上傳來一片“烏拉”聲。在“南昌”號的引導下,“智謀”號在前、“波紮爾斯基”號居中、“啟蒙”號殿後,浩浩蕩蕩駛進長江口南航道。 在中蘇艦艇經過黃浦江時,兩岸站滿瞭歡迎的人群,岸上還有多支樂隊與合唱團,唱得最多的是《喀秋莎》。中午時分,在燦爛的陽光下,蘇聯艦隊進至黃浦江畔的外灘,由於“波紮爾斯基”號噸位過大,無法靠上揚子江碼頭,隻能停泊在黃浦江心,中方特意為蘇艦準備瞭特設水鼓。水鼓是一種艦船系留設備,因為錨大、鏈粗,比艦船拋錨更加安全可靠。也許是很少接觸這種設備,當蘇艦按照中方引水員的口令靠上水鼓時,江中的中國水兵怎麼也系不好備用大錨,蘇聯水兵立即乘坐小艇下艦幫忙,迅速搞定,讓中國水兵甚是佩服。 當軍艦完成停泊後,蘇聯海軍訪問編隊指揮員、太平洋艦隊司令員瓦連京·安德烈耶維奇·切庫羅夫海軍中將乘汽艇駛向外灘碼頭,與上海市副市長許建國及上海警備區、駐滬空軍司令員會晤,並由東海艦隊司令員陶勇中將陪同,檢閱瞭中國海軍儀仗隊。下午2時,專程來滬的海軍司令員蕭勁光大將在海軍參謀長張學思少將、東海艦隊副司令員彭德清少將等陪同下登上蘇艦“波紮爾斯基”號甲板,切庫羅夫在舷梯口恭候致禮,蕭勁光在軍樂聲中檢閱瞭蘇方儀仗隊。有意思的是,檢閱完儀仗隊後,切庫羅夫在艦上宴請瞭蕭勁光一行,並代表列寧格勒軍政學院向蕭勁光頒發瞭畢業證書(蕭勁光曾在該院學習兩年)。應蘇方要求,切庫羅夫登岸拜會瞭上海市長柯慶施和駐滬解放軍將領。之後,包括切庫羅夫在內的4名蘇方艦隊人員在彭德清副司令員的陪同下乘專機到達北京,接受瞭國防部長彭德懷的宴請和周恩來總理的接見。 江面上的蘇方及中方艦艇都掛起五彩繽紛的旗幟。傍晚時分,巨大的軍艦上又懸掛上一長串彩燈,映照著浦江江面,蔚為壯觀,吸引瞭數以萬計的上海市民湧到外灘乘涼觀光。據不完全統計,蘇聯艦隊在滬期間,上海市舉行瞭有1.3萬軍民參加的歡迎大會和群眾性遊園會、聯歡會,上海軍民先後有6000餘人登上蘇艦參觀,蘇聯官兵也應邀參觀瞭中國軍艦、工廠、學校、農業生產合作社等19個單位。部分蘇聯官兵還在中方接待人員的陪同下遊覽瞭浙江、杭州等地。佈爾米斯特羅夫回憶,當時他們每天早上5時起床,7時前整理內務、調試設備、洗漱用餐,8時升旗,開始迎接登艦的中國客人,“岸上到處都是人,上海民警不得不設置瞭隔離區,人們大多隻能在隔離區外面表達贊賞之情,隻有一部分人可以排隊登上一艘解放軍的登陸艦,經過擺渡後登上蘇聯軍艦”。 人美物美友誼萬歲 蘇聯艦隊在上海停留瞭五個晝夜,與中國方面進行瞭密切交流。蘇聯水兵被中方邀請參加各種歡迎活動、交流會和答謝會,最終都以豐盛的宴會結束。中方還準備瞭大量各式各樣的白酒,讓水兵們喝個夠,好在臨行前艦隊領導特別強調瞭飲酒問題,為瞭國傢與軍人的榮譽,水兵們在這方面都非常克制。 佈爾米斯特羅夫印象最深的是在上海市區遊覽。出於安全與友誼,水兵們外出時都有中方人員陪同,一般是水兵、大學生和少先隊員。佈爾米斯特羅夫在一名水兵與多名少先隊員的陪同下在上海市區逛瞭一整天,遊覽瞭豫園、外灘、南京路等多處景點。當滿載水兵的客車經過上海街頭時,許多人會熱情地與水兵們打招呼、握手,許多水兵覺得或許自己一生都不會再遇到如此真摯、熱烈的友情。蘇聯軍艦上最忙的是翻譯,他們幾乎24小時不合眼,雖然很累,但他們還是盡力為大傢服務好。 在進城之前,艦員們都拿到一筆人民幣,佈爾米斯特羅夫和同學們每人領到7元人民幣,這在當時的上海可以買到很多東西(當時中國副排級軍官月工資為45元)。佈爾米斯特羅夫在街上買瞭一對中國燈籠,他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見過這種東西,當時賣得很貴,此外,他還買瞭一大堆紀念品,其中有幾件紀念品是用上海本地報紙包起來並一起帶回蘇聯,無意中成為瞭難得的檔案素材。 當時的中國還比較困難,即便像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也少有汽車,街上大多是自行車與人力車,但街道非常整潔。有一次,佈爾米斯特羅夫的一位戰友外出時丟失瞭手表,第二天就被撿到的人交回,輾轉送到軍艦上。 有趣的是,就在蘇聯海軍編隊抵達上海的當天,上海陸軍109醫院職工夏桂芝在廣慈醫院(今瑞金醫院)誕下一對雙胞胎男嬰,他們的父親王建國正是參與接待蘇方官兵的一名幹部。為瞭紀念蘇聯軍艦來訪,夫婦倆給孩子起名為王智謀和王啟蒙,《解放日報》和《文匯報》也對此事進行瞭報道。蘇方得知後,6月25日下午,“智謀”號艦長佈羅夫京海軍中校和“啟蒙”號艦長哲列申科海軍少校率領水兵專程到醫院探望,並授予兩個小男孩“榮譽水兵”稱號,佈爾米斯特羅夫也是現場見證者之一。此後多年,這對雙胞胎每年都會收到以兩艘蘇艦名義寄來的禮物,一時傳為佳話。 五天的訪問轉瞬即逝,6月25日晚,切庫羅夫在旗艦“波紮爾斯基”號上舉辦答謝晚宴,上海市各界人士應邀參加,氣氛熱烈。26日7時許,外灘碼頭上,400餘名上海軍民前來歡送,在《喀秋莎》的歌聲中,蘇聯軍艦松纜起航,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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